那个突然停电的晚上
时间:2024-11-17 09:20|来源:吉林省科普创作协会|编辑:陈建伍|点击:次
那个突然停电的晚上
文/陈建伍
三十多年前,停电好像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人们也都习惯了,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准备一些蜡烛,以备不时之需。那时候停电,也几乎很少是停一小会的,也基本上没有什么提前的预报,只要停电了,剩下的就只能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等待了。可能是一个白天,也可能是一宿,还有可能是三天两宿的,这也都是说不定的事。如果赶上白天停电,感觉影响好像还不是很大。要是赶上晚上,那各家各户就只能早早地吃完晚饭,然后,要么到房前屋后跟乡亲们凑在一起侃侃大山,要么就在家早早地躺下睡了。文/陈建伍
而现如今,只要一停电,就仿佛一切都玩不转了。各家各户照明需要电,很多家庭洗衣、做饭需要电,电视、电脑暂且不说,毕竟使用率越来越低,最离不开电的还得顶属手机了。因为充电需要电,上网需要电,尽管是没有WIFI可以走流量,但是停电以后,数据网络信号也会受到影响,尤其是看着手机电量显示的一格一格减少,仿佛感觉到空前的危机感。于是,容量越来越大的充电宝应运而生了。尽管各种对策层出不穷,但停电仍然让人感觉到特别不爽。
总而言之,不管是在几十年前的过去,还是对电越来越依赖的现在,只要一停电,尤其是晚上,那种黑夜的压迫感让人感觉到像要窒息,尤其是现如今平日里机不离手的手机控,更是感觉到抓心挠肝。三十多年前,即便是有电的时候,家家户户照明用的也都是白炽灯,发着昏黄的光,为了节省一些电费,大多数家庭灯泡的度数也都特别低,一般都是25度或40度,换成60度、100度或者200度时几乎都是赶上年节或者有什么特殊事的时候。因此,突然停电真是让人感觉到情绪一落千丈,特别是天黑以后,望着房间里昏暗跳动的烛光,心里真不是滋味,仿佛感觉到世界末日瞬间来临,好想点亮所有的蜡烛来照亮整个世界。
然而,就在三十二年前的那个晚上,果然又一次突然停电了,全屯子一片漆黑。这一次,和往回不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无助,仿佛天要塌了一样,透过各家各户的窗户,看到昏暗跳动的烛光,就像人临终前微弱的气息,感觉一不小心就会熄灭似的。
就是在这样一个突然停电的晚上,母亲在烛光里离去了,我竟然都没能清晰地再看上一眼她慈祥的脸,进而成为我几十年来心头一直的遗撼。
三十多年过去,回想起那个突然停电的晚上,我曾无数次地怪罪为什么偏偏那个晚上要停电,为什么要在这样一个让人窒息的漆黑夜晚夺走她的生命,为什么连她西去的路上都不肯给她一点光明,为什么连最后一眼都不能让我看得清晰而又贪婪?
三十多年过去,回想起那个突然停电的晚上,我曾无数次地怪罪自己那时候为什么那么没心没肺,居然都记不清自己生身母亲的模样,甚至到现在我都不理解,我那十几年的记忆哪去了,为什么现在我想在记忆里还原她的面容都还原不出来?她,就这样走了,甚至连我可以抱着落泪的照片都没有留下,最让我不能释怀的是,不知是什么原因清空了我那段记忆。所以,我断定,十四岁以前的我,一定是一个贪玩不懂得珍惜的人,一定是一个没心没肺不懂得感恩的人,一定是一个没有孝心感动不了上天的人,要不然怎么会对我如此地绝情?
三十多年过去,回想起那个突然停电的晚上,我还曾无数次地怪罪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无知,大人们告诉我“小孩子不能上前”,我竟然真的信以为真,就真的不敢上前,光知道躲在角落里偷偷地哭,只知道一心一意地给妈妈“印钱”(即:用民间一种手工印纸钱的工具印大黄纸)。
长大了以后,才知道当时那些都不过是民间的一些传统和说法,不过是对故去亲人的一种哀悼和祭祀的方式而已,最主要的还是怕我太小被吓着。
长大了以后,才知道什么叫最后一面,原来那个晚上真的是和母亲的最后一面了,以后就再也见不着母亲了,哪怕是那具已经渐渐失去体温的尸体,过了那个晚上都再也看不着了,然而,那时候的我真的是太听话了,也太胆小了,居然真的都不敢贪婪地用正眼去多看一眼,而是左右躲闪着,明明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却又麻痹着自己,或许当时觉得这不过是一场恶梦吧,似乎感觉天亮以后还能回到往常的现实中。
长大了以后,才知道原来突然停电的那天晚上就是现实和那个永远醒不来的恶梦之间的连接点,前一秒还是一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有妈的孩子,后一秒就成了一个永远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没妈的孩儿。
长大了以后,才知道死是一个什么概念,才知道过了那个晚上,母亲就要被车拉着送到火葬场化成灰烬,然后装在大人们捧回来的那个叫“骨灰盒”的东西里,最后埋在荒郊野外一个叫“大荒沟”的地方,之前只知道“大荒沟”是埋一些死人的地方,跟自己好像根本也没啥关系,也从来没见过“骨灰盒”,只知道一听说这仨字就有种头发茬子直往起竖的感觉。
长大了以后,才知道那个起初觉得跟自己没啥关系的“大荒沟”居然变成了一个对自己特别重要的地方,因为那里住着长眠的母亲,因为那里寄托着我一生对母亲所有的怀念和哀思,因为感觉有“大荒沟”在就有妈在,只是处在不同时空,尽管自己是一名唯物主义者,也仍然这样安慰着自己,因为有妈的人永远也体会不了从小就没妈了的孩子内心深处所有的痛与苦。
长大了以后,再也不惧怕那个叫“骨灰盒”的东西了,还有那种瞅着瘆人的大红棺材,虽说看到的时候还是多多少少有点觉得瘆得慌,但总不至于像小时候那样听到那几个字都觉得吓够呛,可能也是年龄越来越大的关系,能够更深层理解生与死的概念,也就淡化了那种畏惧感。
长大了以后,才知道哭的真正含义,有一种哭叫失声痛哭,有一种哭叫欲哭无泪,还有一种哭,它根本就哭不出声,也流不出眼泪,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内心感受,只有亲身体验过才会懂得,当年,该有多么无助,真是感觉到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对于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多么希望能有一个妙手回春的再世华佗来帮助把母亲救过来、留下来,我想那时候自己的心里也一定是宁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母亲留住,只可惜,在死亡面前,我们每个人都显得是那样的无助。
长大了以后,才知道生命真的不能重来,所谓的一辈子也不过是眼睛一闭不睁,每个人都只能活这一次,错过了就是永恒,哪有什么下辈子,只能用心地过好今生。
长大了以后,才知道亲情不可再生,不论是跟父母之间,还是兄弟姐妹同胞情,一辈子只有这一次缘分,失去了就不会再重逢。
长大了以后,才知道其实生与死的距离并不遥远,往往只在不经意间,所以要珍惜看似来日方长的共处时光,因为来日并不方长。
就是因为这些,我们平日里和每个人相处的过程中才应该有话好好说,再着急也要注意语气,再生气也别忘带着微笑,因为指不定哪一句狠话、气话你就再也“收”不回来。
就是因为这些,我们彼此之间相处的时候才应该更加好好地善待彼此,指不定哪一件小事、错事让你终生都无法原谅自己。
就是因为这些,我们这一生中才应该更加好好地珍惜亲情,跟父母之间、跟子女之间、跟兄弟姐妹之间,今生注定没有选择的余地,别说谁好谁不好,别说性格合来合不来,别说彼此有什么恩恩怨怨,也别说谁对谁错、是非得失,都不要负了身体里流淌着的共同的血脉,不要负了上天赐给我们的亲情,打死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且不论家和万事兴,究竟谁和谁之间的世故人情真正胜过了骨肉亲情?
就是因为这些,我们人与人之间才应该更加珍惜缘分,尤其是夫妻之间,彼此之间虽然没有血缘,但因为有爱情的结晶和情感的交融,早已成为融入血液、深入骨髓的亲情,且不论白头偕老、相濡以沫,历经千回百转、风雨坎坷过后,我们才会发现:原来平平淡淡才是真,因为这世间本就不存在最合适的夫妻和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只有懂得珍惜和感恩而又能互相理解、互相包容的两个人去不断地磨合和经营家庭、婚姻和感情,现实中所谓甜蜜的爱情和幸福的婚姻都不过是在新鲜感和激情过后仍然能经得起平淡,耐得住诱惑,守得住结发时的初心,担得起牵手后的职责。
三十多年过去,我已人到中年,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可是,有些东西懂了,到最终也仍然只能是无奈,能做的,也只能是好好地珍惜当下,好好地善待眼前人。
人生,都不过是没有返程的过客,来的时候,是不得不来,走的时候,也是不得不走,而中间的这个过程,就是所谓的人生。没有谁的人生会是完美无撼的,生下来,活下去,就是所谓的生活,不求有滋有味,无怨无悔,只愿多一些珍惜,少一些遗撼,多一些感恩,少一些抱怨,多一些付出,少一些计较,珍爱自己,善待他人,不负余生。
——作于2024年4月母亲忌日32周年前夕
作者简介陈建伍,笔名黑马王子,1979年出生,吉林省榆树市人,小学高级教师,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网高级作家、《青年文学家》杂志社理事、吉林省科普作家协会理事、榆树市作家协会会员。业余时间,喜欢用最朴实的笔书写最真实的生活,散文、小说等文学作品散见于各大网络文学平台。散文代表作《叫不出口的称呼——妈》在2022年11月“三亚杯”全国文学大赛中荣获金奖,并入选《2022年度全国文学精品选》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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